科學解讀“神曲”

　　最近，電視台的模仿秀又新請了一批嘉賓，模仿《江南style》中的鳥叔，邊唱邊跳，大一新生小陸再也受不了了，毫不猶豫地換了台。

　　繼《最炫民族風》後，這些紅遍大江南北的“神曲”一旦輕触腦細胞，便扎根腦海里，不僅不用學都會唱，而且越是努力不去想它，這些旋律就越是輕易地縈繞耳邊。

　　心理學家說，這是因為腦中爬進去了一衹名叫“耳朵蟲”的“小蟲”。“神曲”節奏的“揮之不去”，正是“耳朵蟲”現象產生的自我控制逆效應。

　　●南方日報記者 趙兵輝 曹斯 實習生 劉熹 策划統籌：趙威 徐林 程鵬

　　妳存在我深深的腦海里

　　一首首“神曲”紅遍大江南北，可怕的是，夜深人靜之時，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也開始回旋起這些旋律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軍訓已經結束好一段時間，但每天早上醒來時，小陸的腦子便會自動生成這一旋律，揮之不去，哪怕是排隊打飯，也會情不自禁地哼上幾句。小陸以為是自己腦子出了毛病。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陸的室友把《最炫民族風》一曲調成了手機鈴聲，隨後，《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在腦海中漸漸退場，取而代之的是“妳是那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真心把妳留下來，留下來……”

　　類似的事情，還發生在從事銀行業的張先生身上。

　　過去，他認為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五音不全者，歌也聽得不太多。沒想到最近一集不落地看一個歌唱選秀節目，就和音樂結下了不解之緣。

　　節目中，一位男選手唱到：“妳存在，我深深的腦海里，我的夢里，我的心裡，我的歌聲里……”讓小張印象深刻，於是，這首《我的歌聲里》也深深地存在於小張的腦海里。

　　他不由得聯想到，過年回山東萊州老家時，每到縣城串門，耳朵就被填塞滿“恭喜恭喜恭喜妳”的曲調。“幾周內，這些旋律衹進不出，像是蟲子順著耳朵跑進去，在腦袋里安了家，還會不自覺、不定時地按按‘播放鍵’，我就跟著哼唱起來……”

　　小陸很是困扰。因為從個人喜好出發，《最炫民族風》並不對他胃口，“它總在腦海里彈出來，就像是一個網頁上彈出的廣告一樣，讓我感到有點排斥。”為了驅趕腦海中的“彈出廣告”，小陸聽了肖邦、貝多芬、海頓、莫扎特的各種圓舞曲、諧謔曲、奏鳴曲、小夜曲。“總以為，古典音樂是經典中的經典，可聽了似乎也不太管用，腦子里還是‘最美的云彩’。”

　　張先生則坦然多了。“像‘恭喜恭喜恭喜妳’，年後一段時間就會漸漸消失，無傷大雅。”更何況他認為，如今在腦海中占一席之地的旋律，雖泛濫成“街歌”，也還算悅耳。

　　“耳朵蟲”爬進大腦

　　“耳朵蟲”直譯于德文Ohrwurm，指歌曲或其他音樂作品的某個片斷不由自主地反復在某人腦子里出現的情況

　　某段音樂旋律在腦中不斷重復，揮之不去，越是努力不去想它，就越是想。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在心理學家看來，是因為腦中爬進去了一衹小蟲，它叫“耳朵蟲”。

　　“耳朵蟲”直譯于德文Ohrwurm，指歌曲或其他音樂作品的某個片斷不由自主地反復在某人腦子里出現的情況，口語中一般表達為“腦袋里粘著音樂”。精神分析專家西奧多﹒雷克把這種現象的精神動力特性稱為“縈繞在心頭的旋律”，該現象的另一個科學名稱是“非自主音樂想像”。

　　“耳朵蟲”並非出現在耳朵里，而是一種純粹的來源於大腦的神經活動，它會引發“認知瘙癢”，讓人忍不住想去撓(回想)它。達特茅斯學院的心理學家發現，當“耳朵蟲”出現時，大腦的反應和聽到音樂時的反應類似，都引發了大腦聽覺皮層的活動。

　　心理學家做了一個實驗，他們給受試者演奏了一首熟悉的歌曲，結果發現，受試者腦中的聽覺皮層會自動“充填”，即大腦會一直唱歌，甚至在演奏結束很久以後，歌聲還一直在受試者大腦中縈繞。

　　受試者很想將歌曲從腦中去除，不過，這就像被蚊子咬了一樣，越癢越撓，越撓越癢，直到陷入不斷的歌曲循環中。

　　有趣的是，“耳朵蟲”中間還存在強勢者，這是一種被稱作“消除旋律”的曲調，一旦在腦海出現便勢不可擋地蓋過其他旋律。“耳朵蟲”還可以傳遞，分享腦海中的旋律，有時也會讓其他人產生類似的感覺。

　　為什麼會出現“耳朵蟲”現象？這一度成為心理學家的研究興趣所在。心理學家研究了從BBC音樂台聽眾中收集到的數據，並通過人們報告的產生“耳朵蟲”的情況，得出如下結論：大部分“耳朵蟲”都是由人們接触到的聲音、想法触發來的。例如，70年代的老歌會誘發人們腦海中回想起老牌搖滾樂隊的歌曲。

　　在上述結論的基礎上，心理學家認為，“耳朵蟲”現象和德國記憶心理學家艾賓浩斯提出的不自主記憶提取現象有關。在我們的大腦中，信息往往是根據信息之間的相關性而存儲的，一些提取的線索一旦出現，就會自動触發相關信息。

　　“人的記憶是通過線索提取出來的，生活中會碰到各種各樣的線索提示，如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出現在面前，就會勾起那時候的記憶。”中山大學心理系主任高定國教授表示，同樣道理，如果某首歌和某個重要事件聯繫在一起，以後衹要聯想到這一事件，這首歌曲就會在腦中呈現。

　　此蟲衹應“神曲”有？

　　這些“神曲”不用學都能情不自禁地唱起來，甚至夜深人靜之時都會在腦海中回旋起“神曲”的節奏，想要擺脫都擺脫不掉

　　繼《忐忑》、《最炫民族風》之後，最近火遍全球的《江南style》成為又一“神曲”。不少人發現，這些“神曲”不用學都能情不自禁地唱起來，甚至夜深人靜之時都會在腦海中回旋起“神曲”的節奏。難道說，“耳朵蟲”的出現緣于“神曲”的魔力？

　　“其實不一定是神曲，很多音樂都能夠形成這種效果。”英國雷丁大學的心理學家畢曼和威廉姆斯的研究表明，幾乎所有人都經歷過一段音樂在腦中不斷重復，怎么也揮之不去的“耳朵蟲”現象。

　　畢曼在研究中發現，“耳朵蟲”的旋律一般都衹是音樂中的一小段，其中33%是經常“周而復始”的副歌部分，27%是歌曲的其他部分，衹有28%的情況重復的是整首歌曲。簡單、鮮明的節奏讓“耳朵蟲”一旦出現就一發不可收拾。

　　辛辛那提大學市場學教授詹姆斯﹒凱拉瑞斯統計了一個“耳朵蟲”的排行榜，得出了和畢曼類似的結果。那些高居排行榜前列的歌曲，大多具有強烈的節奏，而且音樂的主題周而復始地持續出現。這種周期性的節律讓旋律無休止地進行下去，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有網友整理出了《氣球》、《fallen》、《甩蔥歌》、《圓周率之歌》和《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5首“異曲”，稱任意一首要是連續聽上2小時以上，肯定會有“耳朵蟲”爬進腦中。對此，重慶大學藝術學院聲樂老師陳云蓮分析稱，網友之所以會得出如此的結論，是因為這幾首歌都有明顯的特點：要么是曲調簡單，要么是音調循環重復，要么就是極度勁爆。

　　韓國的科研機構則對《江南Style》進行了研究，發現它以3.6秒為一個周期將5個音節重復4次，而整首歌中5個音節的核心節奏重復了100次以上，這樣的節拍和人在慢跑半小時後的心率幾乎同步──這正是感覺最為興奮的瞬間。這一說法解釋了為什麼大多數人都會不自覺地跟著這首歌搖晃起身體的原因。

　　“某些歌曲更容易縈繞在我們的心頭，因為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感染自己的旋律。”暨南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精神心理科主任潘集陽教授如此表示，“但這些歌曲大都有一個共同點，即歌詞容易記住、重復多。”

　　高定國教授認為，帶來“耳朵蟲”現象的歌曲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曝光度高的歌曲，以《最炫民族風》、《江南style》等“神曲”為例，媒體炒、名人唱，引起了人們的極大關注。“大街小巷都在放這些歌曲，這相當於是在心裡反復提醒，一遍遍的復習。”第二類則是旋律很美的歌曲，它們不一定熱度很高，但容易讓人記住，比如莫扎特的鋼琴曲。

　　“聽之任之”更易擺脫

　　“耳朵蟲”通常是無害的，衹是短暫地出現，並不會給人帶來長時間的折磨，但妳越注意它，它給人心理帶來的厭煩越嚴重

　　“有99%的人都遇到過這種問題。”詹姆斯﹒凱拉瑞斯對“耳朵蟲”和大腦渴求進行過研究，他發現，不同的人出現“耳朵蟲”的概率不盡相同，婦女、音樂家以及那些神經過敏的、疲憊的或者是壓力大的人最有可能出現“耳朵蟲”現象。

　　一旦和“耳朵蟲”邂逅，一時半會休想擺脫掉。在畢曼的調查中，46.67%的人會選擇聽或唱其他的歌來趕走“耳朵蟲”，25.71%的人會用讀書、聊天等方法轉移注意力，另外18.1%的人則選擇任由它而去。

　　調查結果顯示，選擇“聽之任之”的人，反倒是最早擺脫掉“耳朵蟲”的。畢曼對此解釋道，這正順應了心理學上的自我控制的逆效應，越是努力想把某些東西或想法趕出意識，往往越讓自己忍不住去想它。反其道而行之，卻能起到消除的效果。

　　不過，心理學家表示，“耳朵蟲”現象雖然普遍，但它基本上是無害的。在畢曼和威廉姆斯的研究中，衹有少數人表示“耳朵蟲”讓他們無法集中注意力做事。

　　畢曼還發現，大部分“耳朵蟲”衹會持續30分鐘左右的時間。而越是覺得音樂重要的人，越容易受其干扰﹔那些較少體驗到這種現象的人也容易被影響。此外，“耳朵蟲”的困扰程度和時間無關：妳越注意到它，它給人心理帶來的厭煩越嚴重。

　　“在這裡要強調一下‘耳朵蟲’現象和強迫癥、幻聽的區別。”潘集陽教授表示，雖然有些強迫癥患者腦海中也會持續地出現音樂旋律，但帶給人的感受是非常痛苦、難以擺脫的。而“耳朵蟲”通常是無害的，衹是短暫地出現，並不會給人帶來長時間的折磨。

　　潘集陽教授表示，他曾在門診中遇到一個強迫癥病人，一到考試，腦中就會浮現出張學友的歌曲。“這是典型的強迫性思維，在不需要它的時候偏偏闖了進來，想擺脫卻怎么也擺脫不了，讓人覺得煩惱、焦慮。”

　　而正常人出現“耳朵蟲”現象，大多處在享受、放鬆的狀態下，不會感到焦慮、苦惱，衹在少數情況下讓人覺得難受。此外，強迫癥里出現的同一首歌不會衹出現一次，第二天就完全消失，它們會持續地騷扰患者。

　　幻聽則是精神分裂癥的一種癥狀，幻聽的時候音樂是真的在腦中響起來。而“耳朵蟲”現象衹是在腦海中想起的旋律而已，人們並沒有真實地聽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