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有師兄傳授追女仔絕橋,對心儀對象不應送花,而是要她幫你做各種雜務,如買飯盒、借功課給你抄。這看似違反常理,卻是建基心理學認知失調(cognitive dissonance)理論:女方無緣無故為你奔波,心理上需要合理化自己行為──難道我喜歡了他?
這種本能對人類非常重要;沒有它,我們會為日常大小錯誤抱憾終生,下任何決定前,亦會掙扎選擇是否正確。可是,「Mistakes were made(but not by me)」一書指出,它是雙面刃,會蒙蔽人認錯能力,令人在偏見中泥足深陷。
很多人有此疑問:藍絲帶朋友,怎會將周融、屈穎妍這類歪理連篇的文章奉如至寶,對林行止、練乙錚的評論卻充耳不聞?(註1)心理學者做過研究,要「實驗品」讀兩篇分別是支持和反對「死刑有助防止暴力罪案」嚴謹學術文章。百分百客觀的人讀過文章,應覺得「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實驗結果,原本支持死刑的人,讀後更加支持;反之亦言。這是因為合理化本能令人偏聽,拒絕接受相反意見。
百多年前,婦女產後感染死亡率甚高,科學界未有細菌這概念,但匈牙利醫生Ignaz Semmelweis發現,只要醫護人員在接生前用藥水洗手,感染率立刻大降。他大力鼓吹這做法,你以為醫學界必定熱烈擁抱吧?剛好相反:他受盡口誅筆伐及排擠,因為醫學界拒絕相信行內一貫做法導致大量婦女無辜送命。Semmelweis甚至遭關進精神病院,被守衞毆打致死。警察從入職已被灌輸除暴安良信念。《Mistakes》指出,自我形象越強的人,傷害別人時,合理化的需要越高,故警察對示威者用胡椒噴霧、催淚彈及警棍時毫不留手,更加深「這班是暴徒,我在做好事」的感受。雙方武力越是懸殊,施暴者越有需要蔑視對手,否則「無理恃強凌弱」的認知失調更難平衡。正如士兵在戰場上殺敵軍,不會有特別感覺,但誤殺平民的,往往要以「他們是軍人偽裝平民」或「為何留在戰場這樣蠢」為自己開脫(註2)。
所謂一件污、兩件穢,合理化是個滑坡,有越踩越深的傾向。就正如某高官,起初或覺得富豪請食飯不是問題;到包機請他看歌劇時,推卻就有點尷尬,因為不想間接承認之前不當;後來的免租豪宅,又怎拒絕?因此,連平日對警察未必有好感的人,也會由起初的「堵路無用」,變成「佔領是暴民」,以至「黑警是七俠」。
註1:當然,對方也有權同樣指控黃絲帶,儘管屈穎妍vs林行止,水平何止雲泥之別。
註2:這也有例外,正如不少在戰場上殺過人,尤其殺過平民的士兵,心情難以平復引致精神病,有些香港警察相信也在承受心理折磨。
姚崢嶸